俺这人一般不大喜欢去逛街,来到成都有两年多了,逛街的次数满打满算上升不到两位数,一来是俺对成都的街道没有方向感,横不是横的,竖不是竖的,尤其是三天两头看不到太阳,云里雾里的哪能分得出个东南西北,看着都晕;二来成都爱出去逛街的人太多了,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肩膀挨肩膀前胸蹭后背,就凭俺这一副六百瓦的透视力,逛一天街准能因踩脚事件赠送或授受半箩筐的“对不起”,想着就累。
但这不,还是有位要好的女性朋友盛情相邀去逛街,俺尽管一脸的苦大仇深,心里着实窝着十二万个不愿意,但想想既然是女性朋友,指不定哪天因俺表现良好去掉一个字变成“女朋友”了呢,所以权且算是备战前的拉练演习吧。不喜欢逛街的男人十之有十,不信你看看商场门前树荫下蹲着抽烟唠嗑的那些人就知道。按说“逛”本身有着一种散步闲游的愉悦意味,这对于“挟男人以逛四街”的女人来说,的确是要比带着那既担心被罚款又害怕走失的宠物狗要写意得多,可对男人来说那个罪遭得真是一塌糊涂,这哪叫什么逛街嘛,分明是“游街”!但没辙,谁让男人天生就有被女人拉去游街的命呢。
就说等车吧,倘若没有望穿一池秋水的脾性,即使花儿谢了又谢也无济于事,终于盼得有车姗姗而来也先别得意,看看身边那些刚才还静若处子般蔫儿蔫儿的同类,此时哪个不是动若脱兔如狼似虎的主儿,如果让俺单枪匹马尚能应付自如,但要是腾出一条胳膊做了护花的栅栏,也难免被折腾得呼哧呼哧跟那老牛拉完破车之后的症状一样,不过这怕也是一种别有的中国特色吧。上得车来已属不易,你就甭想跟那座位套近乎了,公交车上的人是最讲究携手并肩团结一致的,实实在在地达到一种亲密无间的程度,连空气都要侧着身子求生存。此时的公车哪是载的人哟,冷不丁一看就是一车囤积的沙丁鱼罐头嘛,个个还被挤压得一动不动翻着白眼。这时候俺把手放哪儿好呢,有心想把它安置在口袋里,但凭感觉摸索了半天,楞是分不清哪才是自己的口袋,怕只怕动作再大点一不小心被人当扒手给抓了去,俺岂不冤枉?如果俺解释说是不小心借别人的口袋放放自己的手,人家能信吗?还好,这贴身肉搏下也没见几个喊非礼的,谁揩谁的油怕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吸够了别人刚刚呼出的二氧化碳,赶快下得车来吸几口真正的空气,清点一下胳膊腿儿等零件齐全与否才是正经。下了车免不了要过那横七竖八的马路,多亏小时候老师教的“过马路左右看”还记得分明,尽管眼观了六路耳听了八方,还是被呼啸而过的车子惊得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你说心脏不好的敢上街吗?谁违章已在其次,现代人追求的是飙车时的速度和力度,似乎相信生命在张扬中具有柔韧性,在离弃中具有移植性。
饶过了马路,躲过了车辆,终于见到了要找的“好友多”,本想着在外面的藤椅上歇歇脚,哪曾想一不留神就趔趄着给人前呼后拥地带了进去,友人在旁幸灾乐祸地笑,虽心中恨恨,无奈只得紧随其后。信手递过一只提篮,友人便打发得俺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选中的东西好好放进去不就得了,非要猫戏老鼠似的顺手向右后方一丢,俺赶快用那提篮手忙脚乱地去接,有点类似杂技中“空中取物”的味道,只是蹩脚了点,有时还不免要把祖先那一招“海底捞月”给拉来用用,方能博得伊人回眸脉脉浅笑嫣嫣。百密难免有一疏,这不,俺眼神刚一回头在一漂亮MM脸上打了个擦边球,时间绝对不超过0.01秒,还没来得及放点电波过去,友人就把选好的东西恰好扔在了人家的提篮里,遭了人家两记白眼球,遂对俺杏眼圆睁作怒不可遏状,吓得俺忙用“老虎尚有打盹时”来搪塞,友人更怒,愤愤道:“有你个头这么小的老虎吗?”噎得俺脖子一梗一梗的。看看,女人哪里只有半天边啊,一生气整个天都能塌下来,把不发威的老虎一样的男人整得跟病猫似的,闹不明白是不是女人一味要翻身所期待的结果。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还惹不得油烟气,逛超市绝对不会在厨房用具一类的地方转悠,不是看花样繁多的衣服,就是看铺天盖地的化装品,要么就是琳琅满目的零食,其他没别的。
你不逛街不知道做男人的悲哀,男人的衣服躲在某个角落里,除了西服就是夹克,一律是灰不溜秋的颜色,四季如此。没办法,男人就是这世界上灰头土脸的角儿。转到卖袜子处,你说这人吧,好好的袜子卖就摆着卖吧,非要在袜子堆中突兀地伸出只颀长的玉腿,白兮兮阴森森地让俺看着就不舒服,总跟恐怖电影上杀人截肢联想起来,抖一抖身,悚然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还有那卖衣服的,要不就给那娉婷婀娜的女模型穿件衣服遮遮羞,要么就干脆移出视线,赤条条地摆在那儿,让人看一眼都脸红心热的,你说这社会的犯罪率能不高吗?
男人基本上没什么化装品,顶多也是一些脸部润滑剂,还标明男女老少皆宜,像俺这等粗皮糙叶的,怕是用上几箱,也滋润不出个青春帅哥来,想想不买也罢。不过俺在这柜台前还真长了见识,趁友人转身看其他东西的当儿,俺见一服务小姐正热闹地宣传一种洗发水,也巴巴地凑过去看,结果人家力荐俺买一瓶回去,俺这人吧,最怕谁微笑服务了,想冷张脸摔手走人都不好意思,楞要伸过了脖子让人家给一刀才心安。现下就很怕辜负了人家脸上的两片桃花一片热情,正准备拿一瓶就闪,转身之余捎带问了一句:“去屑好用吧?”小姐礼貌作答:“对不起,先生,这种不去头皮屑。”晕倒,不去头皮屑俺要它干嘛!友人听过狂笑不止,于是俺也知道了尚有护发素一说。
零食那个才叫多哦,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也闹不明白都是些补哪里的滋养品,总之,补来补去不外乎上补脑子下补肾。经不住诱惑,俺也买了点喝的——两袋牛奶,反正这年头的人似乎都缺钙,争着喝奶,婴儿喝人奶,老人喝牛奶,俺以前没喝过这玩意,但没吃过猪肉并不意味着俺没见过猪哼哼吧,今儿铁定了心也尝尝。于是,俺也学别人拿个吸管使劲朝袋子上戳,楞是浪费了三根吸管捣鼓了半天方才捅进去,代价是溅了个大大的花脸,友人在旁笑得四脚朝天。她一个小小女子难不成比俺力气还大?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吧唧吧唧地喝将起来,遂一把夺过来看个究竟,才知道袋子上是有一些用锡箔封起来的可以致命的“死穴”,就好象人身上的软肋。
女人天生是要买回头货的。n圈下来,终于削平了友人的购买欲,服满了俺的苦役刑,直打磨得俺儿女情不长英雄气更短,就算是当个免费的搬运工俺也认了,因为总算熬到了打道回府的时辰。俺那个惨哪!左手提三个,右手拎两个,背上背一个,脖子上还挂一个,当然了,后面还蹦蹦跳跳地跟着吃零食的一个。尤为可恨的是那一大包卫生纸,提溜在一个大老爷们手里象话吗?友人居然还不识趣,上前在乱包埋葬中找到俺的背,拍了拍说:“哥们儿,好样的!”俺立时感到气血攻心,但俺已经不想发怒了,因为发怒是需要消耗能量的。
啧!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找了个不喜欢逛街的女人。
哎!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寻了个喜欢带男人逛街的女人。
掂量一下遗失许久的男人的威风与尊严,硬硬的还在。于是,俺运足了底气大喝一声:“呔,谁让俺游街,俺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