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天还未亮，张德前一如往常，戴上口罩，匆匆出了家门。从紫蓬山脚下的家中出发，倒一趟公交车，再骑上从妻妹家里借来的电动车。“七点半前，约莫能赶到医院拿到自己的检验报告。”他对自己说。
摸摸腰部，那里面有一个原本属于他妻子的肾脏，已经在他的体内正常运转了5个月。
她甘愿把肾捐给他，救了他一命。而如今她却病倒了，胃癌晚期。
“我就求求医生，拿走我的胃，全部都给她，行不行?”
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面对病榻中的妻，却无能为力，只有心底那一句悲凉的低吼。
那一年
他娶到最善良的她
他叫张德前，今年41岁。
她叫朱爱云，今年44岁。
她现在是他的妻，但在二十年前，他们曾以叔嫂相称。
张德前的大哥当年罹患尿毒症过世。此时的张德前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却说不上媳妇。
“她不嫌我家穷，说愿意留下来，照顾我们一家。”在张德前眼中，妻子朱爱云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婚后不久，朱爱云给他添了一个儿子，两人还抱养了一个女孩。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我以前是快递公司的司机，她是搞家政的。一个月两个人也就能赚个三千块钱，虽然不多，但是我们过得很开心。她人特别善良、特别好，和她相处过的人都这么说。”
那一天
她为丈夫捐出肾
2009年春天，一向身体结实的张德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一下子瘦下去十几斤，变化特别大。这手掌上，你看现在是红的，那时候就跟墙一样的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很快，张德前被确诊为尿毒症，“要么透析，要么换肾。”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还有另一种可能，张德前不敢也不愿意去想。
“我连石头都喝过，十几斤重的大青石，就这么喝下去。”为了活命，张德前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附近一个赤脚医生告诉他，得尿毒症的人“喝石头”能救命，他决定一试。
“我喝，她就哭。”张德前喝了十天石头渣子，朱爱云就哭了十天。
“喝石头”不仅没有帮上张德前的忙，还害他差点送了命。
但即便知道这些土方子几乎都是有害无益的，但张德前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等待奇迹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老公，我的肾给你。”
眼看丈夫一日日地消瘦，腹部胀痛难忍，今年春节后，朱爱云主动提出，要到医院配型，把自己的肾捐给丈夫。
“六项指标，三个半都对上了，医生都说罕见。”配型很顺利，但因为费用难酬，两人直到7月底才住进医院，接受换肾手术。
“是7月29日那天的手术，我记得很清楚。她的肚子上，从心口到腰上，一道口子这么长，足足缝了19针。”
“配型的时候，医生给她拍片子，两个肾脏一大一小，她还笑着对我说，老公，大的那一个我给你。”张德前念叨着妻子对自己的好。
这一年
他基本病愈，妻子却患上胃癌
他们期盼着手术后，能够再次过上一家四口美满幸福的小日子。“得了病后，把一对儿女也拖苦了，学也不上了，就要出来打工。”
正当两口子期盼生活能朝着他们所向往的轨迹前行时，朱爱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吐得厉害，肚子还疼得不行。”
今年11月起，朱爱云住进了省立医院，接受进一步的身体检查。“大概二十年前，她就得过胃溃疡，也从没有吐得这么厉害过，她几乎都挪不动步了。”
“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头，但我们都没敢往坏处想。”张德前说，这次妻子病得有些不同寻常。
12月1日，在做完病理分析后，医生叫来张德前，告诉他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查出来是低分化腺癌，医生说肿瘤长在胃窦部，而且已经扩散了，做不了手术。只有化疗才能帮到她。”张德前说，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场瘫倒在地。
这一天
他编织了“只是胃溃疡”的谎言
听到主治医生的诊断，张德前悲痛欲绝。但他打定主意，要对妻子隐瞒真相。
很快，张德前镇定下来，强忍眼泪，平静地对妻子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医生说你就是胃溃疡，不严重。”
医生告诉张德前，除了需要化疗，朱爱云还需要接受一个“胃空肠侧段吻合术”的手术。
由于朱爱云病情来得猛烈，除了呕吐不止，胃部已经肿胀到无法进食，只能通过手术将肠胃间再“搭桥”。在肠胃之间“搭桥”，这样她才能吃得下去东西。
12月2日，朱爱云住进了省立医院，接受手术治疗。
手术期间，张德前整日地陪伴左右。夜里，他将就着半身睡在妻子床头，腿脚跷在旁边的台子上。
陪护病床是一夜五元钱，他舍不得。由于住院费用太高，妻子还未拆线就不得不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一刻
他急着把自己的胃切给爱人
“这个救不了她的命啊，我就求求医生，她能捐肾给我，我把胃也割给她，全部都给她，行不行?”
“一次化疗至少是八九千，我上哪里凑这些钱?”残酷而现实的问题再次摆在了张德前面前，而这一次，他感到了彻底的无助和绝望。
患尿毒症已经掏空了他的所有，还欠下三十二万元的外债。
如果妻子开始接受化疗，一个月就需要进行一次治疗，而一次的开销就是近万元。
“她救了我的命，但我怎么就帮不了她呢?”张德前很自责，他说他愿意为妻子付出所有，但是巨额的治疗费用没有给他丝毫的余地。
“你见到她，千万不要跟她讲漏了。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胃癌，还以为是胃溃疡。”在回张德前家的路上，他一路对记者叮嘱。
在妻子确诊之后，张德前其实也考虑过和妻子说实话。“全家人，包括邻里乡亲都知道，就她和她母亲现在还不晓得，就是不敢说。”张德前说，怕妻子听到实情精神崩溃。
但如今，病情再也瞒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