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玲怎么也不相信,正规医院的医生竟然会将一根针遗留在她最隐秘的部位。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家医院以及当地卫生部门对待此事的态度……
十年病痛,找不到真正原因
1970年12月,王艳玲出生在黑龙江省肇东市。上高中时,
她和同班同学王正宗产生了朦胧的初恋。1991,王艳玲参加高考,以6分之差落榜。刚到肇东市某银行工作的王正宗鼓励王艳玲说:“你再复习一年吧,由我挣钱供你!”王艳玲考虑到对方的家庭也比较困难,决定暂时放弃复读,先结婚然后自己挣钱,再找机会圆大学梦。王正宗拗不过王艳玲,便于1993年9月,欢天喜地地将王艳玲迎娶进了家门。
1994年7月7日,王艳玲夫妇的爱情结晶即将诞生。为了保证母子平安,王正宗将妻子送到了当地较权威的专业接生机构——肇东市妇幼院(又名妇产中心)待产。第二天上午10点钟,王艳玲通过会阴侧切术,生下了一个8斤重的男婴。
产后三天,王艳玲出院回家调养。一周后,王艳玲开始下地走动,可刚迈一步,一阵强烈的刺痛从下身传到小腹和腰部,她一屁股跌坐在地。第二天,王正宗领着妻子来到了一家医院,医院诊断为,给开了几盒药。药吃完了,夫妻俩再同房时,王艳玲照旧疼得直咬牙。看着妻子痛苦不堪的样子,王正宗流下了眼泪。
从此,王艳玲在丈夫的陪伴下,踏上了漫漫的求医之路。他们到过许多医院,却总是查不出王艳玲到底患的是什么病。由于得了这个怪病,王艳玲平时不敢下蹲,坐的时间长了也不行,躺在床上需要不停地换姿势,严重时连弯腰穿鞋和穿袜子都无法做到。
同样痛苦不堪的还有丈夫王正宗。为给妻子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可怜的一点儿积蓄,而妻子的病却依然不见好转。
1996年年末,为给王艳玲治病,家里已经欠了近万元的外债,再也借不到钱了。王正宗决定铤而走险,他利用自己在银行掌管现金的便利条件,将一万多元的公款拿回了家。
王艳玲终于住进了医院。然而没过几个月,王正宗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幸亏几个好同学大义相助,帮忙凑足了钱,总算堵上了银行的窟窿。银行领导念及王正宗平时的表现,又出于对他们家庭境遇的同情,总算没有报案,但迫于压力,银行还是将王正宗开除公职了。
一直让夫妻俩引以为荣的工作丢掉了,王艳玲为此苦闷不堪,再加上突然中断了治疗,她的病情愈加严重,更谈不上出去找工作了。由于家中原本拮据的日子愈发艰辛,更由于生理方面的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王正宗变得抑郁寡欢。
1999年,王正宗和妻子争吵之后,负气离家,到省城哈尔滨打工去了。
丈夫打工走了,王艳玲只好自己带着儿子艰难度日。由于身体原因,王艳玲不但无法外出打工赚钱,甚至犯病时连儿子都照顾不了。2000年5月,王艳玲去医院看病时,偶然听说卖血可以赚钱,她便背着家人偷偷走向了当地血站……后来,她听说哈尔滨血价高,卖一次血除去往返车费能比在肇东多赚40多元,便忍着身体的剧痛,每个星期赶到哈尔滨卖一次血。有时王正宗回家,看到她突然有钱花了,就问她钱是从哪里来的?王艳玲觉得自己的病已经让丈夫受尽了委屈,现在不应该再因为自己卖血的事情让丈夫在外面抬不起头,于是不肯说出实情。时间久了,她的钱总是来路不明,王正宗和婆家人对王艳玲产生了怀疑,认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对她冷眼相待。发展到后来,王正宗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一年只回家两三次,有一次在家里只停留了两个小时就走了。一来二去,夫妻俩相互间的猜疑愈演愈烈,以至于夫妻关系濒于破裂的边缘。
体内有根针,都是惹的祸
2003年8月11日,好友张惠(化名)领着王艳玲来到肇东市人民医院。以往看病,王艳玲总是自诉肚子疼、腰疼,导致给她看病的医生有的为其确诊为盆腔炎,有的说是,还有的说是,因为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私处疼痛的严重性,便没向医生提及过,所以以往的医生们都是针对她的肚子和腰做各种检查,谁也没有想到查一查她的会阴部位。这次当医生问诊时,张惠抢先回答医生说:“她下面总疼。”医生立刻警觉起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 ”王艳玲想起了生孩子的细节,问 “生孩子侧切算不算手术?”医生点头说:“当然算!拍个X片吧!”当日,肇东市人民医院X射线检查时发现:于耻骨联合下方左侧可见一线状金属物。
冷静下来的王艳玲怎么也不相信正规医院的医生竟然会将一根针遗留在她最隐秘的部位。陪同她来检查的张惠提醒说:“快打电话告诉你老公,看他还敢不敢再怀疑你了?!”
王艳玲叹了口气,说:“只要正宗理解我,能回心转意,这个家能和从前一样和睦,10年的罪也就过去了,明天我上医院把针取出来吧。”张惠不干了:“凭什么便宜了那个不负责任的医院和大夫,缝针虽小,但却折磨了你10年啊……20多岁的你们就开始禁欲,你一生还能找回这大好的十年吗?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你老公,你就应该找妇幼保健院要个说法……”
回到家里的王艳玲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她找到了儿子出生时的医学证明书。此书中给儿子“接生者”的名字叫吕滢。8月14日,王艳玲在张惠的陪同下来到肇东市妇幼保健院。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副院长。副院长看过王艳玲给她的X射线片子后,承认遗留在王艳玲体内的异物是针状,当即将吕滢找到办公室。吕滢看过片子后,随即又给王艳玲做了检查,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有个凸状物,没啥,皮里肉外,做个手术拿出来就行了。”张惠见吕滢说得如此轻巧,愤愤不平地说:“她痛苦了十年啊,是手术拿出来就可以完了的吗?”
8月15日,张惠陪王艳玲又来到妇幼保健院。这一次他们直接找到胡院长,将情况向胡院长做了说明。胡院长让她们将材料留下,称需要找当时的病历,调查清楚再说,让她们回去等消息。
8月17日,王艳玲和张惠满怀希望地又一次来到妇幼保健院。然而,胡院长的一席话却兜头给王艳玲泼了瓢冷水:“我们调查了,医院找不到你的任何病历,吕滢也记不起来了,所以我们不能确定你是在我们医院生的孩子。”王艳玲一听急了,“这出生证明上的出生单位一栏盖的是你们的公章,接生者一栏是吕滢的亲笔签名,怎么就不能确定我是在你们医院生产的呢?”胡院长很和气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你是在别的地方生的孩子,然后在我们这儿换的出生证明。”王艳玲被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双方不欢而散。
顶住压力,弱女子通过法律讨说法
王艳玲和张惠刚踏进家门,张惠的手机就响了。张惠把手机递给了王艳玲,王正宗在电话里告诉妻子,吕滢的父亲吕喜常来哈尔滨找他了,是吕喜常的一个亲戚,也是他的小学同学领来的。沉寂了几秒钟,王正宗压低嗓音说:“你知道吕喜常是谁吗?他是咱肇东市卫生局原先的党委副书记,刚退休不久。”王艳玲心头一阵发紧,她叮嘱丈夫马上领他们回来,一起找胡院长解决,千万别和他们搅和到一起,王正宗边答应边挂了电话。
第二天,王艳玲去喊张惠陪她去医院交涉,张惠说有事不能陪同了。王艳玲只好一人来到胡院长办公室。刚进房门,她发现吕喜常也在那里。吕喜常说:“为了我女儿的名誉,我可以给你两万块钱补偿,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王艳玲当即表示不同意。吕喜常说:“你把医疗法规找来看看,按正常程序,你连两万都得不到。”接着,吕喜常语气强硬地说:“你如果还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了,我可以奉陪你们到底。”见局面有些僵持,胡院长连忙打圆场:“你如果不同意两万,我再给你加两千,你回去考虑一下,我们等你的答复。”王艳玲还是表示不同意。这时,有人伏在王艳玲的耳边小声说:“吕喜常在肇东生活了60年,重要岗位上工作了30年,他的亲信遍布在肇东的各个重要位置,你可要想清楚啊。”
这句明显带有威胁的话,将王艳玲震慑住了。是啊,自己一个弱女子,怎能撼动吕喜常这棵大树呢?无奈,王艳玲违心答应了他们。
吕喜常让王艳玲尽早将遗留在体内的缝针取出,以此了断这件事情。王艳玲表示自己不再相信妇幼保健院的技术,提出到其他信誉好的医院做取针手术。吕滢痛快地答应了。她把王艳玲安排到另一家医院,并积极交纳了住院押金。住进医院的王艳玲心里总是有些担心,于是提出在做取针手术的同时将赔偿金交给自己,可对方给予她的回答是:“你先把针取出来再说,取出的东西果真是根针,就考虑给你钱,如果不是针,即使是螺丝疙瘩也不给你钱,一分钱都不给……”王艳玲感觉对方态度缺乏真诚,担心他们耍花招。最后,她把心一横,决定通过法律途径替自己讨回公道。于是,王艳玲拒绝做取针手术,她认为,自己身上的那根缝针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的物证啊。
就在王艳玲四处联系律师,准备与吕滢及妇幼保健院对簿公堂时,先前一直帮她与医院交涉并鼓励她维护自己权益的好朋友张惠向她道出了自己的难处,“玲子,别怪我,对方通过好朋友来找我了,先说给我两千元,叫我别掺合你的事儿,见我没表态,他们又找到我的领导,说是给我五千元……玲子,你要理解我,我需要工作,我得面对现实……”
更让王艳玲感到压抑的是,整个肇东市竟然找不到能为她代理官司的律师。开始,许多律师纷纷上门,主动要替她打官司。但没过多久,他们不是用高额的代理费将她拦在门外,就是摇头说抽不出时间来,有的律师甚至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你的官司我没法儿打,我有压力啊”王艳玲没有屈服,她到哈尔滨找到了代理律师。2004年7月9日,王艳玲向肇东市人民法院提交诉状,将吕滢和妇幼保健院告上法院,要求赔偿医疗费、交通费及精神损失费等合计30万元。2004年10月7日,肇东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该案。
面对记者采访,王艳玲流着泪说:“我咨询过所有律师都说我的官司必赢。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的心却并不亮堂,因为不知道我的官司赢了以后,我那已经冷淡了的夫妻感情能否复原,我那濒于破裂的家庭能否真的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