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巴南区，李嘉旭(左)的户口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养母杨廷菊忍不住流下眼泪。记者 张路桥 摄
“我有8个爸爸妈妈，却没有一本户口本上有我的名字!诸位爸爸妈妈，我到底是谁?”在巴南区，有一个苦命的小女孩李嘉旭：出生后被亲生父母送人，随后的14年里，又不停地在巴南和江津的几户人家中“流转”。
昨天是我市500万中小学生重返校园报名的日子，由于被其中一任养父李显志注销户籍，小嘉旭或将面临失学。昨天，小嘉旭默默许下个心愿：希望相关部门能尽快帮她恢复户籍。
非婚生
生父把她送给姓何的
1997年正月二十七，巴南区跳石镇圣灯村25组农民汤耀东家中，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只是，与其他家庭不同的是，女婴的降临并没给汤家带来一丝喜悦。“当时我和娃儿的妈还没结婚。”汤耀东说，因为是非婚生子，他和家人都担心将遭到相关部门的处罚，“我家穷，哪里拿得出钱来缴罚款嘛!”
思来想去，汤家决定将女婴送人。二十来天后，汤耀东经人介绍认识了家住巴南区安澜镇的何普元(音)和谭金梅(音)夫妇。得知夫妻俩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汤耀东就将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女儿送给了何家抚养。
养不起
姓何的转送给了姓李的
女婴的到来，让何家上下乐开了花。何普元和谭金梅十分疼爱这个新加入的小成员，他们给女婴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何敏菲(音)”。
何家的经济虽不算宽裕，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何普元、谭金梅、小敏菲，还有何普元的老父一家四口的日子倒也算过得其乐融融。只是，好景不长，在小敏菲四五岁的时候，何普元突然患上癌症离开了人世。何普元去世后不久，谭金梅改嫁离开了何家，剩下年幼的小敏菲和何普元年迈的老父亲相依为命。
由于无力抚养小敏菲，年近八旬的何父又将小敏菲转送给了江津区珞璜镇的李显志夫妇。
另有娃
姓李的又还给了姓汤的
李显志夫妇有一个身患疾病的女儿。在小敏菲住进李家后，李显志将小敏菲的名字改成了“李嘉旭”，并以“次女”的身份为其上了户口。“那时候我太小，还搞不明白爷爷(何普元的父亲)为什么要把我送人。我只知道，我突然有了新爸爸、新妈妈，还有了一个姐姐。”小嘉旭告诉记者。
一转眼，小嘉旭到了上学的年纪。只是，在一年级结束后，李显志夫妇突然又将小嘉旭送回巴南区安澜镇，还给了何父。几个月后，外出打工归来的汤耀东得知了此事，一直觉得亏欠女儿的他，立即将小嘉旭接回了家中生活。
遭虐待
姓汤的又转让给姓田的
“当年女儿送人后不久，我和她妈妈卢玉菊就结了婚，并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没几年，卢玉菊就离家出走了。”汤耀东说，将女儿安顿好后，作为全家唯一经济支柱的他再次外出打工挣钱，“儿子和女儿都留给我妈妈照顾”。
汤耀东走后，小嘉旭的日子很不好过。“婆婆重男轻女，弟弟吃饭，我却只能顿顿吃红薯，睡觉盖的也是破棉絮。”小嘉旭说，无法忍受的她常常几天不回家，“白天到学校上学，晚上就蜷缩在山坡的杂草丛中睡觉。”
2007年的冬天，小嘉旭来到跳石镇圣灯村的镇街上流浪。好心的田荣盛、杨廷菊夫妇发现后，将小嘉旭带回家中。就在当晚，小嘉旭“赖”在田家不走了，住了两三天后，她开始改口称田荣盛和杨廷菊“爸爸”、“妈妈”。
这时，已经有一双儿女的田荣盛、杨廷菊夫妇打听到小嘉旭的情况后，两人十分同情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征得汤耀东、小嘉旭所在学校领导、班主任，以及当地街道工作人员的同意后，田荣盛、杨廷菊夫妇正式将小嘉旭接入家里生活。“我们专门给她腾出一间房子，铺上新被子，还给她买了一些新衣服、新鞋子。”田荣盛说。
常住人口登记表上小嘉旭的户口已被注销
报名了
姓田的发现养女没户口
去年夏天，小嘉旭和田荣盛的亲生儿子田源小学毕业了。为了两个孩子上学方便，田荣盛、杨廷菊夫妇特意把家搬到了鱼洞。
在田家的日子，小嘉旭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爸爸妈妈很疼我，姐姐和弟弟也对我很好。比如弟弟睡客厅沙发，我却拥有自己的卧室和床”。
去年9月，李嘉旭和田源正式成为龙洲湾中学初一年级的学生。只是开学后不久，校方在审查学生信息时，发现小嘉旭提供的身份证号有误。小嘉旭的班主任刘老师立即将此事告诉了田荣盛夫妇。考虑到小嘉旭的情况，学校仍然让她继续上学。今年春节期间，刘老师再次致电田家说，学生信息审核不过关，就无法办理学籍，“除了会影响这学期的入学，小嘉旭以后还可能无法参加中考和高考”。
田荣盛夫妇这一听可急坏了。不等春节过完，两口子就立马赶往李显志家中了解情况。可李家夫妇一直避而不见。后来，田荣盛来到珞璜派出所查询，得知小嘉旭的户口已被注销。
保独生
姓李的承认其注销户口
前天，田荣盛两口子再次前往江津。这一次，他们依旧没有见到李显志。随后，田荣盛从珞璜派出所了解到，早在2007年6月8日，李显志就以“死亡”的名义，将小嘉旭的户口注销。
“当年李显志向当地公安机关提供了一份死亡证明。证明是由医生‘张志林’出具的，盖有‘巴南区人民医院’的公章。”田荣盛说，事后，他从巴南区人民医院了解到，当年院方并未出具这份证明，且该院也从来没有名叫“张志林”的医生。
“珞璜派出所告诉我，经过初步调查，李显志也承认这份死亡证明是伪造的。而注销小嘉旭的户口，是为了给他自己亲生的女儿办理独生子女证。”
李嘉旭和家人在跳石警务区打听户口情况
没着落
姓田的正在帮养女落户
昨天，是我市中小学生返校报到的日子。考虑到小嘉旭的情况，校方再次决定让孩子先报名，再尽快补办相关手续。
昨天下午，田荣盛夫妇和汤耀东带着从学校报名回家的小嘉旭，前往巴南区公安分局一品派出所，以及一品派出所跳石警务区打听情况。但这两处的警务人员均表示无法受理此事。随后，田荣盛夫妇又向珞璜派出所咨询。“珞璜派出所说，李显志在收养小嘉旭时就没有办理收养手续，所以在为其销户后，公安机关无法为其恢复户口。”田荣盛告诉记者。
截至昨天下午5时许，小嘉旭的户口依旧没有着落。面对这样的局面，小嘉旭着急得蹲在一品派出所的门外大哭起来：“我想读书，长大了好找工作，这样以后才能好好孝敬我的田爸爸和杨妈妈……”
新闻面对面
“生父把我送人，我很难过”
小嘉旭是巴南人，但14年来，她却不停地在巴南和江津的四户人家中“流转”。昨天，小嘉旭向记者说出了一些心里话。
记者：你的“爸爸妈妈”们把你送来送去，生他们的气吗?
小嘉旭：有一点，但是我也理解何爸爸和李爸爸。不过，就算李爸爸不要我了，也不该说我“死了”把户口给注销了啊!
记者：以后长大了、有钱了，会孝敬他们吗?
小嘉旭：一定会孝敬田爸爸和杨妈妈。
记者：那生父呢?
小嘉旭：不知道。他把我送人，我很难过。
记者：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小嘉旭：希望大家帮帮我，让我拥有自己的户籍和学籍。
律师说法
李某收养无效
解除何某收养关系可上户
昨日，重庆丽达律师事务所律师段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在1999年前，我国的《收养法》并未规定，本案案例中第一任收养的情形须办理收养登记。所以孩子生父母把孩子送第一任养父母的行为有效。1999年，我国修改生效的《收养法》明确规定，收养需要经过登记才能生效。
本案的第二次收养发生于2001年以后，因此后面的收养关系无效。“第二任收养无效，也就意味着李家为孩子上户口的行为也无效。”此外，段勤还认为，第一任养父母把孩子送给第二任养父母收养的行为也是无效的。因为《收养法》规定，被收养人在成年以前，不得解除收养关系。也就是说，第一任收养人不能再行送养。
对于孩子现在的户口问题，段勤建议，其生父母可以采取协商或者诉讼的方式，与第一任养父母解除收养关系。在收养关系解除后，小孩与其生父母之间权利义务自行恢复，这个时候其生父母即可去为孩子办理户口了。
那么孩子上户后该和谁生活?段勤称，可以由孩子的亲生父母与现任“收养人”田荣盛夫妇协商决定。小嘉旭可以继续和田荣盛夫妇生活，但法律上将不会认可这种“收养行为”。同时，小嘉旭和田荣盛夫妻之间，也不会产生法律上的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权利和义务。
记者 杨玺
